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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你是誰的傅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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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你是誰的傅郎

青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眼底閃過一抹覆雜的光,又收回了眼神。

巧姑從容的神色在看到她的一刻徹底崩裂,花影一亂,她身形已在青渠近前,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,確信這真的是青渠之後,不可置信地道:“你沒死?”

青渠不置可否。

“你既然沒死,這段時間上哪兒去了?所有人都以為是我殺了你!”

青渠用眼尾瞟了她一眼,冰冷的語氣中帶著點譏嘲和不屑:“我去哪裏,還需向你交代麽?”

巧姑聽她是這種語氣,當下也冷笑道:“既然你沒死,我倒要問問昆侖的天下追殺令是怎麽發出來的,我可不信郁霜衣不知道你還活著的事實。”

青渠唇畔徐徐浮起一個笑容,曼聲道:“她當然知道。只不過是一個龜息術罷了,像你這樣武功低微的雖然看不出來,卻瞞不過她的眼睛。你當她當時為什麽放你離開昆侖?你覺得,如果你真的殺了我,她會放過你?”她得意而又痛快地覷著巧姑。

郁霜衣向來對巧姑不錯,這一點一直叫她十分介懷。

雖然她一直對巧姑管教頗嚴,後來又把她遠遠地送到天坑山莊,看起來頗有些眼不見為凈的意思,但青渠知道,自己的師父心裏是愛重這個孩子的。

巧姑性情無常,手段狠辣,若是貿然將她放出去,遲早要在外面惹上殺身之禍。她本以為這個孩子會自己把自己作死,卻不想師父把她送去了天坑山莊。山莊的裏那幾位武功幾乎當世無人可匹,脾氣卻一個比一個古怪,與巧姑的性子倒是十分合得來,順便還能在武學上對她指點一二。

郁霜衣如此費心教導這個孩子,讓她心中十分不滿。明明只是個野種而已,郁霜衣心中也清楚,巧姑並不是她親生的孩子,何必花這麽大的功夫去培養?在她看來,巧姑這種資質的孩子街上一抓一大把,根本配不上郁霜衣的苦心孤詣。

不知從何時開始,她竟然吃起巧姑的醋來,這也讓她愈發痛恨這個孩子,痛恨到冒出了毀了她的念頭。

巧姑卻並沒有露出她想象中的神色,而是了然地道:“所以說,天下追殺令的確不是她簽的。”她笑了笑,“我說呢,整個昆侖派上下能拿到掌門印鑒的人又不止她一個,還有我們這位只做了一天掌門的青渠先生,我猜的對不對?”她笑得像只抓到了雞的小狐貍。

她為什麽不生氣?她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?

青渠心中愈想愈氣,面上從容的神色也有些崩裂,她冷笑著道:“別以為她沒有殺你是對你仁慈,只不過是因為像你這種小人物,在她眼裏根本不值一哂!你知道她為什麽沒有戳破我假死的事情麽?因為她猜到了我要做什麽,她非但沒有阻止我,反而成全了我的計劃,你明白不明白?”

巧姑皺起了眉。

辛無憂看不下去了,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做娘的?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,假死也就罷了,居然還發天下追殺令,讓整個正道的人都來追殺自己的女兒!

“你既然沒死,為什麽不出來解釋清楚,反而還讓人來追殺她?你知道她這幾個月過的都是什麽日子麽,你知道天下人都是怎麽說她的麽?”

青渠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,淡聲道:“你是哪個,我的事與你又有什麽幹系?”

辛無憂怒道:“我不過是個看不過眼的路人罷了,像你這樣當娘的,也就是別人不知道罷了,若是郁先生知道真相,你以為她還會這般縱容你麽?”他越說越氣憤,想到起初自己同其他人一樣也錯怪了巧姑弒母,若不是崔妄點醒他,他這會兒是不是也要將自己的劍對準無辜之人了?

這些日子以來,只有他才知道巧姑經受了些什麽。她每往前走一步,都會有無數刀劍從身後追上來,那些刀劍根本不論巧姑有沒有作惡,也不管她是誰,只想著借她的性命成就聲名和功業。

雖然巧姑面對這些刀劍從來連眼都不眨,但這皆是由於她此前不知經歷了多少次這樣的追殺。如果她從前都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,辛無憂覺得,她會形成這樣狠辣的性子也不奇怪。

巧姑淡淡地對辛無憂道:“你理她做什麽,瘋子的想法,也不是我們每個人都能懂的。”

這句話不知是哪裏刺激到了青渠,她突然暴怒起來,大叫道:“我是瘋子?哈哈哈,對,我是瘋了,如果不是因為你,如果不是你這個野種,我又怎麽會到這個地步?我的人生因你而盡毀,我難道不該瘋麽?”

巧姑十分嫌棄地退了一步,看著她道:“瘋婆娘離我遠點,口水都濺到我身上了。”青渠臉色更青,看著像要一口把她吞掉,“我可說清楚了,你不喜歡我這個女兒,我也不見得樂意有你這個娘。你說要不是我你不會落到這個地步,呵,要不是你我犯得著天天被追著跑麽?”

她還沒提少年時在馬幫的那段日子呢,有些事情她不願回想,並不意味著她不會怨恨。雖然不能親手殺了青渠,但她的人生豈不也是因她而盡毀?

勉強算是兩不相欠了吧。

青渠猩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巧姑,聲音如同毒蛇一般嘶啞地吐了出來:“你個野種!我怎麽沒一把把你掐死在繈褓裏?”

她真恨啊,恨自己當時為什麽一時心軟,沒有將這個孩子及時掐死,讓她長成了自己一生的悔恨,也讓自己永遠活在這段屈辱的過去中。

傅蹊被她這句話氣得跳腳,指著她怒罵道:“你個毒婦!她可是你親生的孩子,你簡直喪心病狂!”

“我喪心病狂?”青渠霍然轉頭,猛然爆發出一陣大笑,“我喪心病狂是因為誰?傅蹊,你果真是個負心漢,竟還有臉說這話!”

她倨傲地擡了擡下巴,一字一句地道:“她是我生出來的,我想怎麽對她不行?偏我就是要她身敗名裂,生不如死!我要她背著弒母的罪名活一輩子,永遠也別想擺脫!永遠!”

她聲音獰厲,字字泣血,眾人聽得一片沈默。

崔景行搖了搖頭,這女人怕不是瘋了。

在場眾人都是這個想法,一時之間無人回應,就連盧胭也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她。

過了半晌,巧姑才搖了搖頭,漫不經心地吐出了幾個低低的字:“傻子。”也不知是對誰說的。

傅蹊痛恨地看著她,恨聲道:“那若水呢?她可是你的親妹妹!她千裏迢迢來投奔你這個唯一的親人,你又是怎麽對她的?你怎麽能,怎麽忍心將她逼死?!”

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青渠了,若不是因為她,若水又怎麽會投水自盡?她為什麽連自己的親妹妹都容不下呢?

盧胭楞了一下,疾聲問道:“什麽妹妹?你說的是誰?誰死了?”青渠不是她的姨母麽,那她的妹妹是……不對不對,娘親此刻就在範陽家中,怎麽可能是他口中被逼死的妹妹?

“親妹妹?”青渠的語調猛地拔高,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,爆發出一陣狂笑。她猛然頓住,死死盯著傅蹊道,“我可沒有這樣的好妹妹!”

“你只知我是她唯一的親人,她豈不也是我唯一的妹妹?當年她新寡,若不是我收留她,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荒郊野外了!可她又是怎麽回報我的,嗯?傅蹊啊傅蹊,你倒是告訴我,誰家的妹妹會在丈夫剛剛過世的時候,就跟親姐姐的男人勾搭到了一起?!”

盧胭的臉驟然血色盡失。她茫然地看了看青渠,又看了看傅蹊,啞聲道:“你們在說誰?是我娘麽?你們到底在說誰啊?”

崔妄擔憂地看了她一眼。

傅蹊對上她迷茫又恐懼的眼神,臉上又紅又白,紅是因為自知理虧、無法面對,白則是恨青渠口不擇言,竟然在盧胭面前就這麽直白地說了出來!

巧姑冷哼一聲,悠悠道:“還能是誰,當然是你親娘,我的姨母嘍!”

辛無憂低聲勸道:“你少說兩句。”

巧姑又哼了一聲,直接撇過臉去。

盧胭直接看向傅蹊,質問道:“她說的是不是真的?”

傅蹊面色連連變幻,他怎麽肯任青渠這樣侮辱他的若水妹子,自然是不能認下的,遂惱羞成怒道:“你少含血噴人!我與若水妹子乃是真心相愛,你不過是心胸狹窄,又嫉恨於她,才這般汙蔑她!”

盧胭驟然失去了所有力氣,若不是被點了穴道,她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。

青渠譏諷道:“你們真心相愛?我嫉恨於她?那又是誰,在我懷有身孕的時候爬上了姐姐男人的床,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真心相愛?”

傅蹊被她的話噎得窒了一窒,這件事情說來他也委屈得很,不由得梗著脖子辯駁道:“我當時也不知你懷有身孕,我要是知道,就……”

青渠冷笑幾聲,道:“就怎麽樣?說不出來了吧?你就算知道了,怕也依然會和你的若水妹子一起相親相愛,幹柴烈火吧?枉我一心想著要給你一個驚喜,卻不想根本沒人稀罕我和我的孩子!”

巧姑聽得目瞪口呆,感嘆道:“我這個爹,還真是……厲害啊!”

辛無憂:“……”

傅蹊臉色通紅,怒道:“那你也不至於將她逼到死路啊,她可是因為覺得對不起你,才會跳江自盡,那麽冷的冬天,她就這麽跳了進去!你究竟有沒有心?”

若水當年的那一跳令他掛懷了大半輩子,也成了他一生心中揮之不去的痛。

她是那樣的善良,不忍傷害任何一個人,才在萬念俱灰之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,甚至來不及給他留下一個念想。

若不是因為青渠對她步步緊逼,若水又怎麽會痛苦至斯?也是因為這件事,他才漸漸看清青渠狠辣絕情的真面目,決心與她一刀兩斷。

起初,這個女人對自己並未糾纏,可半年之後她卻找到了自己,說他們二人竟然有過一個孩子,並將她生了出來。傅蹊本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,青渠卻笑著告訴他孩子已被她親手掐死在了繈褓裏。傅蹊幾乎發瘋,從此對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恨之入骨。

她怎麽有臉在這裏質問自己?!

青渠撫了撫自己由於過於激動而淩亂的鬢發,臉上又恢覆了好整以暇的神色。她的目光筆直地鎖住傅蹊,曼聲道:“這就是我要送你的第二件禮物了,你準備好了麽?”

傅蹊警惕地看著她。以他對她的了解,這個惡毒的女人絕不可能這麽輕易地就把一雙女兒送到自己身邊,必定還有別的花招。他靠盧胭更近了些,雖然一只手仍然緊緊抓著她的胳膊,卻是下意識地將她擋在了身後。

青渠冷冷地看著他的動作,好像滿不在意似的哼笑了一聲。她輕輕拍了拍手,眾人一楞,就聽見一串淩亂的腳步聲從遠處行來。

不多時,視野裏便出現了兩個作昆侖派打扮的女子,其中一人巧姑與崔妄曾見過,正是青渠出事那晚,第一個發現青渠“屍體”的小弟子。

這兩人推搡著一個衣著華美繁覆的婦人,冷著臉朝著山頂走來。那婦人體態纖秾,鬢發如雲,即便此刻的境地有些狼狽,行止卻依舊搖曳生姿,若不是頭頂的婦人發髻,絕看不出此人已非豆蔻少女。

然而此刻,卻沒有一人註意這女子的身姿究竟有多美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註在她的面上。

她有一張令男人見之難忘的臉,但更令人難忘的,是這張臉竟然與青渠一模一樣。

但這一點乍一看幾乎無法察覺,蓋因這兩人雖五官相同,但給人的印象卻大相徑庭,以至於看上去幾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張面孔。

青渠孤冷自傲,或許是多年來內心磋磨自苦的緣故,整個人都仿佛披了一層昆侖的蒼茫白雪,冰冷得仿佛一座孤獨的城。

而這個婦人,卻堪稱活色生香。明明五官只稱得上精致而已,卻有一種攝人的靜謐與出塵。

但當你看到她的眼睛時,又會否定自己之前對她的印象。

那雙眼睛裏永遠像是蘊了一泓春水,眼波流轉之間如一朵白色山茶在夜風中徐徐綻開。但若再往那雙眼睛深處看去,偶爾會發現一絲一閃而過的野性,這絕不是貓兒一般的野性,而是屬於野獸的、未泯的攻擊性。

“若水?”傅蹊呆呆地看著來人,滿面迷茫。

他曾無數次想象過若是他的若水妹子還在世上,若是她當年被好心人救起,二人重逢之時,該會是怎樣的場面。

他該是驚喜的、感慨的,痛哭流涕地訴說自己這許多年來的相思。

可眼前,他卻像一個楞頭小子一樣,呆滯地站在原地,呆滯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,便再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。

而如白色山茶一般的楊若水,以一種神秘而高傲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在場眾人,卻在不經意的一瞥之下驟然失色:“阿胭!你怎麽在這裏?”

盧胭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母親,眼看母親也受人脅迫,頓時驚叫出聲:“娘!”

楊若水含怒的目光筆直地射向一邊的崔景行,“崔景行,這就是你說的帶阿胭出來散心?!”

陡然在這裏看見自己的岳母,崔景行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,一時啞口無言,不知該說些什麽好。

青渠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場鬧劇,開心地撫了撫掌,一雙妙目落在傅蹊身上,悠悠笑道:“你可喜歡我送給你的這第二件禮物?”

傅蹊此刻眼裏只剩下他的若水妹子一人了,大顆大顆的淚珠竟從他雙目中滾了下來,他渾身顫抖,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:“若水,你還活著?”

若水還活著,這就夠了。他不要什麽問天令,也不要聲名和功業,上天已是如此垂憐於他,在經歷了這無數歲月的思念與孤獨之後,又把他的若水妹子還給了他,此生夫覆何求?

楊若水才看到傅蹊也在這裏,待看到傅蹊的手鉗制住盧胭後,她目眥欲裂,嬌叱道:“傅蹊,你放開阿胭!”

聽到母親準確地喊出了傅蹊的名字,盧胭楞了楞,眼眶迅速紅了起來。

母親認識他,母親居然認識這個男人!

像是不敢置信,又像是急於求證,盧胭扁了扁嘴,委屈地對楊若水道:“娘,這個人說,他說……他說他是我爹!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?我爹不是好好地在建康家裏麽?”

迎上女兒滿眼希冀的目光,楊若水下意識地想要否認:“胡……”可半個模糊的音節剛出口,她便猶疑著吞了回去。

她謹慎地打量著眼下的場面。傅蹊說自己是阿胭的爹,顯然是知道了些什麽,若是自己此刻出來否認,以傅蹊對自己餘情未了的表現來看,萬一惱羞成怒,阿胭的性命可還捏在她手裏呢!

她心思電轉,當下打定了主意,換上一副難以啟齒的神色,低垂著一雙秀目,艱難地道:“不錯,他就是你的生父。”

盧胭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記,所有的力氣從她身體裏被瞬間抽空,她口幹舌燥,腦袋無力地歪向一邊,雙眼茫茫然地看著地上。

崔景行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。

青渠掃了一眼楊若水,似笑非笑地道:“看來我猜的果然不錯,這個孩子當真是這個負心漢的。我的好妹妹可真是有手段啊,居然將這個孩子瞞得死死的,就連我也是過了二十多年才知道她的存在。”

來到山頂之後,楊若水第一次將目光放在了青渠身上。她定定地看著對方,眼神中既沒有春水,也沒有柔情,只有全然的冰冷:“你到底想怎樣?”

青渠笑了笑:“我能怎樣呢?不過是想成全你們一家三口團聚罷了,你又想到哪裏去了?”

楊若水冷哼了一聲,不再去看她。

她這個姐姐還能有什麽目的呢?楊若水不用猜也知道,這麽多年過去了,她依舊沒有長進,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那麽幾個目的,心眼小得只能放下情情愛愛。

這也是自己從來不屑與她做姐妹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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